1917年初,为是否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问题,中华民国的总统黎元洪和总理段祺瑞因此起了纷争,史称:府院之争。在争端中,总统黎元洪免去了段祺瑞的总理之职,但依法总统黎元洪是没有这个权利的,免去总理职务须得征得国会同意,所以黎元洪此举并不合法。段祺瑞被免职之后,北洋系的军阀们决心报复总统黎元洪。
当时具体的来龙去脉我们可看看张勋“定武军”(辫子军)的亲信将领苏锡麟后来的回忆《我在复辟之役中的亲身经历》,(收录在《文史资料选辑第41辑》,关键文字在第60-71页)。苏锡麟对“张勋复辟”的回忆是这样的:
为了报复黎元洪,段祺瑞派人劝说张勋带兵入京、驱逐黎元洪。各省督军也派人来到张勋的驻防地徐州,包括段祺瑞的心腹徐树铮、冯国璋的代表胡嗣瑗、段祺瑞的代表曾毓隽、曹锟的代表、张作霖的代表等,会上一致推举“老大哥”张勋带兵入京、推翻黎元洪,拥戴北洋系的冯国璋当大总统,并恢复段祺瑞总理之职。 会上,张勋的秘书长万绳栻代表张勋提出出兵条件:
可以出兵推翻黎元洪,但是要扶持前清逊帝溥仪复辟,实行君主立宪。袁大总统称帝也是希望实行君主立宪,现在大总统退位病逝,若要继续推行君主立宪,只有请出逊帝溥仪重新登基,不然没有皇帝,如何君主立宪?如今除了逊帝溥仪,谁又有资格称帝呢?对此提议,起初大家没有答应,僵持许久。
后来,段祺瑞的心腹徐树铮、冯国璋的心腹胡嗣瑗等人商量:先假装答应张勋提出的拥戴溥仪复辟的条件、利用张勋入京,等张勋推翻了黎元洪之后,再另想办法解决张勋。
结果,各省督军代表在一张黄缎子上签名、同意张勋的条件搞复辟。张勋不知是计,便带五十个营的辫子兵入京、武力推翻了黎元洪,请出溥仪恢复皇位,风风火火地搞了一场复辟。
不料,段祺瑞突然在天津马厂誓师,出兵讨伐张勋。听到消息之后,张勋大怒道:“他们推我出来搞复辟,原来是在耍我,我们不能孬了,拼了命也要跟他们干到底,怕什么?到时候我们就把内情抖露出来:难道是我一个人要复辟的吗?”
于是,张勋叫万绳栻马上把当时大家签了名的黄缎子拿出来、公诸于世、让全国人民评理。万绳栻说:黄缎子留在天津,我现在就去取。不料,万绳栻一去不回。原来,黄缎子早就被冯国璋的心腹胡嗣瑗用二十万元的价钱买走了。
紧急关头,北洋之龙王士珍派人找到苏锡麟,要求不要开火,希望牺牲张勋、以免北京人民遭受战火涂炭。苏锡麟说:
“复辟,是各省督军签名同意的,如今他们反悔、耍了张勋,是他们没有信义,现在张勋很危险,张勋是我的长官,我不能见死不救!你回去告诉王士珍,只要讨逆军不开枪,我也决不开枪。如果张勋的人身安全受到保障,我就更不会开枪。”
但最终还是开枪了,虽然大家都不是真打。荷兰使馆派车去救张勋赴使馆避难,张勋不肯走,荷兰人把张勋强架着走,张勋情急时,还咬了荷兰人一口。
后来,北京市公安局长吴炳湘陪同苏锡麟去荷兰公使馆看张勋。苏锡麟问张勋:
“打败仗了。队伍咋办?”
张勋说:“你看着办吧。”
于是,苏锡麟安排辫子军剪掉辫子、换了服装,发遣散费、解散回乡了。据说有不少士兵不愿意剪辫子,上面说不剪辫子就不发遣散费, 一些士兵宁愿不要遣散费也不剪辫子。
以上是张勋一方的当事人回忆。但孤证不立,段祺瑞这边人也有回忆。叶恭绰是当时段祺瑞讨逆军总司令部的交通处长,他的回忆名叫《我参加讨伐张勋复辟之回忆》,(收录在《文史资料选辑第41辑》,关键文字在第54-57页)。 叶恭绰说:
1917年5月下旬,黎元洪下令免了段祺瑞总理的职务,安徽省长通电独立,继而冀、鲁、豫、陕、奉、浙、闽七省相继响应独立。相当多的政客聚集到徐州,当时很多军政人物对张勋说:赞成张勋搞复辟,张勋以为建功立业的机会到了。哪知是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。中了人家的连环计。
叶恭绰的回忆也旁证了各省督军和政客假装同意张勋复辟、欺骗玩弄张勋的事实。
段祺瑞的另一位亲信曾毓隽曾撰文《忆语随笔》,(收录在《文史资料选辑第41辑》,关键文字在第23页)。
曾毓隽回忆如下:
段祺瑞曾经说过:“张勋带兵入京打倒黎元洪,是上了我们的当了”。
徐树铮也说过:“张勋是复辟脑袋,先让他干,我们才有机会(倒黎执政)。”
显然,曾毓隽的回忆,也旁证了张勋上当受骗的事实。
在段祺瑞和黎元洪的政治斗争当中,由段祺瑞的心腹徐树铮牵头、利用了忠勇有余、智能不足的武夫张勋,假装同意他复辟搞君主立宪、引诱他带兵入京、推翻黎元洪,事后又销毁各省同意复辟的签名录、翻脸发兵打败了张勋。可怜的张勋替别人作嫁衣裳,被人当枪使了一回。
张勋复辟失败后,其老友阮忠枢写信给北洋系首领徐世昌,称张勋有忠有勇但头脑简单、思想落后,犯下大错实属可怜,希望徐世昌顾及二十年师生情谊,保全张勋的生命和财产。
徐世昌找段祺瑞道“此次复辟非清室本意,望勿加罪于清室。张勋乃是一介莽夫,但须念同袍旧谊,穷寇莫追”,竭力为溥仪脱罪,为张勋求情。
段祺瑞本就内心有愧于张勋,如再严办张勋,那就是杀人诛心,于心何忍?自然就就坡下驴,给了菊老的面子,答应从轻发落张勋。徐世昌随即给张勋去电称“执事既不操柄,自可不负责任,至于家室财产,已与段总理商明,亦不为己甚,昌当力为保护”。
段祺瑞则以“国事艰难,人才难得”评价张勋,对张勋免于法办。张勋经此一事后,心灰意冷,脱离政界、军界,去天津做了寓公。只不过“张勋复辟”这个黑锅由他一个人背了一百多年,现在还背着,着实委屈他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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